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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为“创新”上升为战略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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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华为公布了2016年上半年财报,实现销售收入2455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40%。这个业绩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背景下,着实令人惊叹。最近公布最新的世界500强排名,华为从去年的全球228位跃升到了129位,短短一年之内,其跃升跨度达99位之多。

华为的业绩得益于其掌舵人任正非非凡的战略眼光,不难发现,2016年,任正非基于互联网的时代背景,其战略思想又在悄然改变。

和他既往一再坚持的观点相比,出现了几个惊人的变化。这不但意味着,年过70的任正非正经历一场深远而宏大的思想蜕变;也同样意味着,大象华为在互联网时代跳出不同的华尔兹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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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上升为战略高度

在过去几年,任正非一直都讳言创新、甚至有点打压创新。当然,很多人会觉得匪夷所思,像华为这么注重研发的企业怎么会打压创新呢?但确是如此。华为总裁徐直军说,“把创新作为核心竞争力在华为是被批判的”。而华为文化的宣导者田涛,更是直接否定了华为是创新型企业,也不把创新作为华为发展的根本驱动。任正非本人也说,不要一天到晚说创新,而要扎扎实实把内部互联网做好。任正非边缘化创新,但推崇工匠精神,倡导员工对本职工作持续改良。就算他提创新,是加了笼头的“延续性创新”。他批判创新的那些话,在当时大多成了新闻热点,成为批判社会浮躁的教材,这里不再一一引用。

同样的,此前的任正非也拒绝说颠覆——“谁要颠覆世界,谁就先灭亡”。而2016年的几次发言中,他不仅放眼全人类“敢于去拥抱颠覆”了,而且还敲响了“如果不能扛起重大的社会责任,坚持创新,迟早会被颠覆”的警钟。

华为从不认为科技创新是核心竞争力,是因为华为把上甘岭精神当成核心竞争力。核心只能有一个,科技创新和人的精神相比,就有点“奇技淫巧”的感觉了,只好靠边站。今天的华为在电信设施领域已经全球第一,但华为的科技创新成果并非同业第一。华为的研发优势主要在应用层面,而专利技术方面并不具优势,尤其是基础理论研究方面。华为能走到今天,核心在于狼文化、地垫文化的上甘岭精神。为此,企业文化才作为华为的核心竞争力,而田涛则认为是任正非的管理思想——这都是一回事儿。

2016年的任正非似乎发生了180°的态度变化。他在举国瞩目的科技创新大会中,把“以创新为核心竞争力”作为标题来讲,委实惊人。

这句话本身并不稀奇,很多企业的宣传墙上都能看到。但,也仅仅是贴在墙上而已。但不要忘了,这几个字是从任正非这个超级轴儿的贵州爷们儿嘴里蹦出来的。别人是把实的说成虚的,任正非是把虚的说成实的。别人说说不花钱,华为可是要花血本的。当年为了提炼“奋斗者为本”这个理念,硬把几个人大教授折腾了几年,天天开会探讨,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而华为整个组织架构体系和运行机制,也都是围绕那几个字构建的,花的银子更是说不清。对华为而言,形而上地动一个字,形而下地就动一片人。核心理念的核字,就是有这种杠杆效应。

这个调整对华为指导思想的意义,相当于邓小平上台后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一样,都不再把人的“主观能动性”作为发展的核心要素来看待。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拉开了华为由人治走向了法治的序幕。人治是讲干劲讲情绪,法治是讲方法讲科学,科学发展观嘛。

这个调整对华为发展理念的意义,则在于华为发展的方式,也将跟着由改良变成了革命——创新引发质变,质变就是颠覆,也是革命。这种转变无疑贴合了互联网时代的发展节奏。当时代已以迭代的、革命性颠覆的方式前行时,你还在继续延续性创新——所谓延续性创新就是改良,那就跟不上时代节奏。华为以前的改良主义,还体现在大张旗鼓地倡导工匠精神上,例如任正非说的那个修书匠冈野信雄,再破的书到他手里都能变得新的一样。但现在大家都看电子书了,你修得再美还能咋样?这说明,现在任正非的脑子转过来个儿了,知道互联网时代是一个加速迭代的时代,所谓迭代,就是从纸书到电子书。虽然“革命是不被允许的”,但时势不可逆。

当华为的核心竞争力,由思想管理调整到技术创新。说明华为发展的根本驱动力在发生转移,由思想驱动变为技术驱动。那就意味着接下来发生一系列的巨变。首当其中的,将是任正非的管理观念。其次是组织架构方式,即随着思想驱动力和技术驱动力的此消彼长,华为的组织形态也积累着巨变势能,金字塔一样的组织结构要变,狼性文化也要变,甚至内部的权力分布也要变——一变一大片,指的就是这个。已经发生的变化是,华为掏了更多的钱用在技术研发上,而不是市场扩张上——所以发展速度就慢下来了——这是任正非说的。

把核心竞争力定位到创新上,是华为试图把鸡蛋从内部打破的理念调整。而率先发生的变化,就是培育出了鸡蛋从内部打破的新生力量,即蓝军实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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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军实体化

此前华为建立蓝军的目的是为了配合内部军演,虚枪虚炮的来几发,之后就刀枪入库马归南山了。而现在任正非说的蓝军实体化,则意味着真枪实弹开战,让瓦罐里的蛐蛐放手做生死对掐,谁赢了谁称王。已有的成功的案例是,微信是在和QQ对掐后才开始横行江湖。

毫无疑问,手机业务在华为属蓝军,而非嫡系部队。隔三差五,任正非就熊他们一顿,说手机活着就是为了给信息铁皮业务赚钱,让他们只汇报利润别汇报市场规模,弄得余承东像个小媳妇一样哼哼唧唧。而现在,华为手机电脑等智能终端产品开始被编号授衔,也意味着余承东由小媳妇熬成了大媳妇。之所以说没有熬成婆婆,是因为任正非仍把零售终端定义为信息铁皮的“管道撑大”,还在主航道的如来佛手心里——他始终没有摆脱实体为王的观念。

任正非以前一直排斥蓝军的原因在于,是他认为可能干扰了华为的主航道战略,从而让华为埋下了二元甚至多元发展的种子。以前他是针尖战略,非要把牛角尖钻破。这当然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而是有点不符合互联网精神。传统产业惯有的思路是产业链思路,一条道走到黑,占领市场绝对制高点,再回过头来黑白通吃。互联网时代则不是这么回事儿,而是绕过南墙,然后分进合击融会贯通,最后把一切淹没。一个是垂直的,一个综合的。或者说,一个是线性的,另一个是非线性的——我们通常把这种跨界竞争称为非线性的,实际上是和迭代具有自洽逻辑的层面思维。互联网时代不是非线性的,而是线太多,成了面了。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突破。

蓝军实体化是一种双手互博的打法,意味着内部出现了新生力量,不再力出一源,而是力出二源。既有主航道的信息流通铁皮,也有非主航道的手机终端产品等,既挣B方的钱,也挣C方的钱。如果这种蓝军实体化的思路发展下去,甚至不排除有一天,会弄出另一个阿里巴巴出来,这就是一个待解的问题,根本上取决于华为是否进入软件领域。

传统巨头在互联网时代最头疼的问题,是不知道自己的天敌会从哪儿跨界冒出来。谁能说GOOGLE的气球和Facebook的无人机有一天不会替代华为呢?而阿里投入的量子计算机研发,又是否会有一天伸出他贪婪的黑手呢?

如果华为能想到这一步并做到这一步,就意味着华为永远不进入信息服务业的基本法撼动了,华为的产品线也有可能为自己建立了牢不可破的生态体系——Google手机和眼镜都是安卓系统,是生态决定物种,而不是相反。

仅就目前来看,华为更多的是一种尝试。也或许可以侧证,华为上层对未来的时代方向是不确定的,或者说华为上层难以取得共识——当时腾讯上层对是否做大微信也面临过类似的内部矛盾。这种多方力量博弈的结果,就是允许失败、允许折腾,做好用部分失败作为代价来摸索出未来方向的心理准备。按任正非的话说,就是“实行多路径多梯次的进攻”。

这种方法,在大转折时代不失为一种务实的做法,也并被诸多科技公司相继引入取得了成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做法的来源,正是来自于《颠覆式创新》一书。而颠覆式创新,则是任正非此前口口声声反对的。

需要注意的是,这种玩法是只有大企业才能玩得起,小企业就算来个沙盘推演也是艰难的。小企业必须孤注一掷、力出一源,才有可能扎破华为这些巨无霸的铁皮。

这种玩法的玩得好的话,就能够在实体文明向虚拟文明曲折中前进的道路中,摘到路上的每一个桃子,大小通吃,黑白通吃。玩得不好的话,最终只能摘到烂桃一筐,成为价值迭代序列表中的接盘侠。一切一切的核心,就在于能否把握住战略迭变的节奏,而节奏能否把握好,则在于能否洞悉互联网体系替代传统体系的特有运行规律。举例说,虽然华为手机已经如日中天,但利润最丰厚的窗口期,则是由创新为魂的乔布斯占据了。这说明创新才有先机,而不是狼性的嗅觉占领先机。接下来要思考的问题是,智能手机在互联网时代的生命周期还有多久呢?如果Google眼镜在脑控输入方面获得了革命性的突破,那么手机也就没有几天活头了。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华为在智能手机上投入的研发资金,以及铺下去的摊子,也将会成为烂尾工程——必须准确把握技术变量可能引发的迭代风险。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但也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传统企业巨头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测算获利空间,又该以什么样的策略来布局未来,而什么样的组织形态才能实现这种能力,等等。

需要补充的是,这种双手互博式的创新是以不确定性为前提的笨方法。如果确定,当下就开始布下天罗地网——国内外诸多互联网巨头都是这种操作思路,不再一一列举。而要获得确定的思路,必须深刻洞悉互联网社会、互联网经济特有的结构模式和运行方式。但不幸的是,包括柳传志在内的诸多传统巨头,都把不确定性视为常态。但,一切有效的、科学的战略战术都是在可确定的假设前提下制定出来的。如果不确定,那么就需要首先搬起时代这本书深入研读,直到弄明白为止。

显而易见,任正非对互联网时代仍然心存疑虑,否则也不会只是把华为金字塔状的组织架构只炸开一个口子。但,这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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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开金字塔塔尖

任正非说:“华为过去是一个封闭的人才金字塔结构,我们已炸开金字塔尖,开放地吸取宇宙能量。”

这个变化,已经触及了华为组织架构的实质。华为的管理结构,开始由一个相对封闭的系统,走向了一个相对开放的系统。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是从这次大会讲话开始,而是在最近一两年屡有提及,但此次讲话则提到了战略的位置。

华为的这种组织架构变革,和前面说的“创新为核心竞争力”的发展理念,以及蓝军实体化,是一脉相承、逻辑协同的。有了象牙筷子,就要配金饭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否则全部落不了地。

这种组织架构变革,意味着任正非以前围绕一元思想管理的组织架构将开始松动。当前华为的组织架构,仍然是经过阉割或改良的矩阵式管理体系。之所以说经过改良,是因为他的决策中枢仍然是任正非在帘子后面起决定作用,而不完全是集体决策。华为经常说,力出一源,利出一源。但背后就是心出一源。这里的心,就是任正非的思想管理。为了确保心出一源,任正非反对员工思考公司战略,他开除那个也提出战略方案的员工,不招聘“前来应聘的邓小平”。为了确保心出一源,任正非的管理风格就有点像洗脑,天天搞运动式的学习,非要把大家洗成狼文化。而现在,任正非已经宽和了许多:“我们处在互联网时代,青年的思想比较开放,活跃,自由。我们要引导和教育,也要允许一部分人快乐地度过平凡一生。”——当着国家元首的讲话稿,一定是经过惜字如金并字斟句酌。

华为的权力金字塔炸开了口子,无疑讲给组织带来了一缕清风,避免员工成为只会不折不扣执行的木乃伊——有没有觉得僵尸更有狼文化味道?也避免员工成为只会埋头苦读圣贤书的陈景润,如果人人都是陈景润,华为就不会找到符合互联网社会的技术思想。而炸开口子,就能吸日月之精华——技术思想产生的方式解放。再加上接了地气终端设备等蓝军队伍,那就等于收了大地之力量。如此一来,就上下通透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华为的组织变革就此到位了,而是恰恰想反。一方面,开了口子的金字塔是和一元思想主导下的矩阵式管理组织结构有冲突的。本来前线和后线的双线指挥就够难的了,现在又开了天窗,领导核心还能协调好吗?另一方面,只炸开口子的金字塔,和互联网社会的发展仍不适配。随着时日的发展,这种不协调、不适配引发的冲突将会越来越大。比如说,华为大学的李二男说现在必须发展量子通讯,但研发部的李三男说要集中力量发展石墨烯,任正非是否需要都给他们筹钱呢?

我想表达的是,开了口的金字塔只能是一种过渡性的模式,华为距离能和互联网社会相匹配的组织还很远。开了天窗的金字塔,只是一种过渡性的模式,也不过是咖啡杯的结构。咖啡杯里并不会产生出真正的黑天鹅,因为天鹅不能圈养,而是需要野生的生态。直白的说,既可以做相对短期见效的石墨烯,也可以做长期见效的量子通讯,关键是在于怎样把握其节奏,过早过晚的结果都是挫败。而任正非这个企业领袖要做的,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能够从互联网社会的汪洋大海中召唤出海量的资金还人才出来。

也就是说,华为仍然需要从构建开放生态的角度着眼去做组织生态布局。而这一点,除了可参考Google和Facebook之外,中国的张瑞敏也颇有借鉴意义。当然,国有国情,司有司情,步子迈得过大确实会扯住蛋。战略节奏如何把握,对大家都是挑战,这一点另文讨论。

但无论如何,这种组织变革已经撼动了传统华为的一元思想管理组织。这是第三个根本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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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人类进步

任正非在2016年围绕的是“二三十年后的智能社会”怎么办的行动纲领。

要知道,任正非以前的名言是“谁要能够说出20年之后华为做什么话,我就可以论证:20年后人类将不吃粮食,改吃大粪”。正因为此,他要求华为的战略论证只做三五年。但从现在任正非的对人类未来二三十年的判断来看,人类显然不大可能“改吃大粪”了。他的战略也从三五年跨度到了“二三十年”,甚至提到了“百年科技振兴”,从两三年到一百年,跨度太大了。说明任正非的着眼格局变了。他开始放眼全人类,放眼百年,而不再限于华为自身这片自留地。在心态上,任正非似乎也开始不那么“脚踏实地”了,也开始“好高骛远”了,也开始像年轻人那样畅想了、做梦了。

在最近几年,互联网引发了公众对颠覆创新产生了立场鲜明的两个派别。其中一派集中在传统企业巨头上,他们听到现在的年轻人说要像乔布斯和比尔盖茨那样“去改变世界”、“颠覆世界”时,总是报以痴人说梦或狂妄无知的嘲弄,认为缺少脚踏实地的精神。而任正非的话总能引起了老一辈的共鸣。

但梦想是可贵的,更重要的是,互联网社会特有的扁平化结构,已经为年轻人的梦想实现提供高效联通和价值交换的途径——Change world,是先从Hello World开始的,信息是一切的开始。这种扁平化结构的社会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物理性的全球化意义,如果年轻人的创意价值有足够的势能,那么就能被互联网赋能,并像闪电一样照亮全局的天空。这个时代可以迭代加速的演进,根源就在于此。前面一千年的变化幅度,赶不上今天十年的变化幅度。根本上就在于诸多影响全局的变革层出不穷,一层层的累加起来,就成了迭代。而这一切,又得益于互联网化的结构,她使世界在实体上扁平了,在信息上无限多维了。而在传统社会,一个天才有可能一辈子埋没在偏僻的小山窝里,这才是最大的浪费。对任正非而言,何妨也跟着老夫聊发少年狂呢?

当然,也还有其它一些变化,例如王者心态开始形成。在以前,都是别人和华为打官司,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华为是小偷。而现在,轮到华为当警察了,控诉三星偷了自己的技术。在以前,一直是任正非鞭挞美国的核保护伞。而现在,任正非也开始打造自己的核保护伞。没有办法,谁变蝎子谁蜇人,长工变成了地主老财,也一样防着长工偷粮食。但这个变化无疑是正向的,一扫此前的小媳妇心态。以前呢,当别人说我们侵犯知识产权,而我们则对以“你们也剽窃了我们的四大发明”那样耍赖。现在终于回到了靠规则致胜的王道上了,这才是王者心态。

规则就是法。法如水去,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以法治司,就是道法自然,也是任正非一直苦苦追求的无为而治。在互联网的汪洋大海里,任正非究竟会怎样扬帆而来?这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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